谁是QAnon(匿名者Q)?
原定于10月15日的第二轮以「市民大会」(Town Hall Meeting)形式进行的总统辩论,鉴于川普新冠肺炎刚出院,为了所有参与人的健康起见,总统辩论委员会(the Commission on Presidential Debates)决定改为线上虚拟辩论。川普则称虚拟辩论是浪费时间而拒绝,因而第二轮总统辩论被取消。后来川普和拜登分别在全国广播公司(NBC: National Broadcasting Company)和美国广播公司(ABC: American BroadcastingCompany)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在佛罗里达,拜登在费城)进行个别的「市民大会」。因川普在白宫冠状病毒新闻发布会上被问到QAnon (匿名者Q) 时,说过:「我听说这些人爱我们的国家。我除了知道他们喜欢我之外,我对他们一无所知」,所以NBC主播萨凡娜·格思莉(SavannahGuthrie)在「市民大会」再问及QAnon,川普还是声称对该群体一无所知,但随后又说该群体打击恋童癖(pedophilia),即使联邦调查局在2019年5月已警告QAnon为威胁本土的恐怖主义,他仍不愿谴责这个群体。(注:Anon在QAnon是anonymous「匿名」的简写。anon本身这个字在英文是「不久」的意思:soon, shortly。)
QAnon 到底是什么样的群体呢?根据《纽约时报》,QAnon是互联网阴谋论(conspiracy theory)的总称,这些阴谋论宣称世界是由一群崇拜撒旦的恋童癖者组成的,他们经营一个全球儿童的性交易集团同时暗中对抗川普。QAnon的追随者认为这个集团包括希拉蕊、奥巴马、亿万富翁乔治·索罗斯(George Soros)等民主党人,以及欧普菈·温芙蕾(Oprah Winfrey)、汤姆·汉克斯(Tom Hanks)、艾婨·德杰妮勒丝(EllenDeGeneres)等好莱坞名人还有天主教教宗方济各和达赖喇嘛等宗教人士。他们当中的许多人还相信,除了性侵儿童外,该集团的成员还杀死并吃掉了受害的幼童,而且喝他们的血来延长生命。
Q 是英文的第17个的字母。它是英语中第二个最不常用的字母(次于「Z」)。那在 QAnon中的Q 是谁呢?Q 是一个匿名人士,声称其是有Q机密等级(clearance level)的人。Q自称了解政府机密,认为美国内部有个集团所谓的「深层国家(Deep State) 」密谋邪恶计划来对付川普及他的支持者。(注:根据维基百科,安全机密级别是作为控制非自由开放信息的一种方法。内部的各种情报、资讯需要拥有足够的机密安全等级才能取得,这个制度保护机密情报不会轻易泄漏。许多美国政府机构(包括国防部)可以签发安全机密等级。国防部的机密等级有三:最高机密「TOP SECRET」、机密「SECRET」和机要「CONFIDENTIAL 」。此外,美国能源部还有两个级别的安全机密:Q机密等级「允许可接触到最高机密信息」和L机密等级「允许可接触到机密信息」)
至于Q是否真的是有Q机密等级的人,不得而知。确知的是QAnon相信阴谋论。记得2016年12月发生的「披萨门(Pizzagate)」吗?一名男子误信在华盛顿特区的一间披萨店是希拉蕊进行人口贩卖和儿童性侵犯的据点而持枪袭击店员,这是阴谋论在社交媒体散播仇恨和暴力的预警之一。不到一年(2017年10月),Q 在 4chan(一个充满仇恨和政治极端主义的边缘在线论坛)登了第一个告示。它预测希拉蕊即将被捕,并警告会有大规模的暴乱。随后的告示也发布了一系列有关川普、乔治·索罗斯和奥巴马家族的阴谋论。即使这些预测和指控被证明是错的,但对QAnon的信徒来说,Q 所说的不是假的。预言成真被视为整个理论真实性的证明而任何没有成真的预言就是阴谋集团无法保有权力的证据。总之,无论什么,Q是正确的。QAnon追随者开始在整个技术平台上传播Q的信息,创建了Reddit平台、YouTube频道、Facebook页面和Twitter帐户以及在Amazon网上销售Q商品。
由于QAnon在社交媒体进行骚扰、引发暴力和实际犯罪(例如,一纽约男子枪杀一人致死案与一科罗拉多妇女企图绑架案),Reddit在2018年关闭了专门讨论阴谋论的论坛,而YouTube在2019年6月删除了数万个QAnon视频和数百个相关频道。Facebook和Twitter则一直到2020年夏天才关闭或限制了两万多个与QAnon有关连的帐户。这时QAnon已经像野火般地蔓延。今年就有数十位认可QAnon阴谋论的候选人参加竞选而在11月有两个被选上了国会众议员,一是乔治亚州第14区的玛乔丽·泰勒·格琳(Marjorie Taylor Greene );一是科罗拉多州第三区的劳婨·波伯特(Lauren Boebert)。波伯特后来宣称她否认该阴谋论。
QAnon信徒相信的还有哪些呢?无法一一列举,以下只是少数的例子提供一些概念。例如,冠状病毒是美国国立过敏与传染病研究所所长安东尼·福奇(AnthonyFauci)所制造的,目的在使川普垮台;比尔·盖茨(BillGates)借此可开发一种可以通过微芯片控制甚至减少世界人口的疫苗;冠状病毒是由有势力的人策划的以用来扩大他们力量的骗局;让孩子戴口罩会使其更有可能被贩卖;2012年在桑迪胡克小学(Sandy Hook Elementary School)的枪杀事件是假的- 那些死的小孩其实是演员;今年在美西的大火是安提法(Antifa)的人放的;披萨是儿童色情的暗语;欧普菈·温芙蕾和汤姆·汉克斯经营儿童性爱场所;希拉蕊下令暗杀她的同伙。美国政府制造了艾滋病,小儿麻痹症,莱姆病 (Lyme Disease)。
阴谋论在美国一向不稀奇, 但总是属于在边缘地带,但近来已逐渐进入主流社会,前面提到的QAnon阴谋论就有约四分之一的美国人相信。为什么我们相信阴谋论呢?
首先来定义什么是「阴谋论」。阴谋论是一种信念,认为某秘密但有影响力的组织对某情况或事件有责任。更具体地说,正如英国心理学家克里斯托弗·特里瑟尔·安德鲁斯(Christopher Thresher-Andrews)所说:「阴谋论是没有根据的,相对于事件的主流解释而言,是不太合理的。他们认为一切都是故意的,充满了恶意」。
吴婕德 (Jade Wu)博士是一名临床健康心理学家。她指出专门研究阴谋论的心理学家表示人们有三种主要动机相信阴谋论,尽管他们并不见得意识到这些动机。
1. 减少不确定性并了解世界的需求。现实世界通常充满了看似随机的事件。我们对不公正和灾难不理解时,若有个阴谋论突然冒出,声称理解了它,这会很有吸引力。研究表明,当人们感到强烈的不确定感时,他们更有可能相信阴谋论。尤其是对于那些非常需要答案的人- 没有答案,他们会感到非常痛苦。
2. 感到安全并控制环境的需求。当我们对生活中的某些事情感到毫无防备时,阴谋论可以提供具体性。例如,孩子患有医生无法解决的医疗问题时,绝望的父母会接受关于制药公司如何故意使用疫苗使人生病的阴谋,而决定拒绝接种疫苗会使他们觉得有所控制。
3. 保有良好自我形象(self-image)的需求。感到被忽略或遗忘的人较可能相信阴谋论,因为这些毫无根据的信念为保持正面的自我形象提供了一条路。阴谋论使人们对自己感觉良好。假设你很难长期拥有一份工作,相信政府秘密谋划故意使失业率居高不下以控制即将举行的选举,而不是因为你的技能不再适合市场的想法,是不是比较容易接受?这也是败方较有可能相信阴谋论的原因;当事情出错时,它可以使人们责备他人,而不是反省自己。
阴谋论为什么能生根呢?吴博士指出答案很复杂,但是在心理学上发现了几个因素。
1. 我们都有确认偏见(confirmationbias)。确认偏见是我们的大脑倾向于寻找支持我们已经相信的信息的趋势。这可能导致我们与已经意见相合的人交谈、或者仅在Twitter上关注与我们拥有相同观点的人或者在我们扫描Google搜索结果页面上,仅单单点击与我们先入为主的有关内容的链接。
诺姆·施潘瑟(Noam Shpancer)博士是心理学教授和临床心理学家。他提到除了确认偏见,我们只搜索、记住和接受支持该信念的证据而忽略寻求该信念可能不实的证据以外,还有信念坚持(belief perseverance )。信念坚持是指即使最初的信念已被反驳了,我们仍致力坚持该信念。一旦我们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相反的证据会被积极地排除。他说这就是为什么政客要推广民意测验以表明其受欢迎程度(确认偏见),并把那些不受欢迎的民意调查结果标记为「假造」的原因(信念坚持)。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你恋爱时,你只看到你所爱对象的所有优点,而看不到其短处(确认偏见);当你的朋友警告你有关你所爱的对象时,你会指责他们出于嫉妒而说谎(信念坚持)。
2. 与特定内容无关。我们可能会认为阴谋论在某人的脑海中扎根的程度取决于该理论的可信度,但阴谋论内容并不那么重要。某人是否采信阴谋论,首先取决于其相信阴谋论的倾向。有一项研究显示,一个人越相信戴安娜王妃假装自己的死亡,那一个人就越相信她是被谋杀的。越有人相信奥萨玛·宾·拉登(Osama binLaden)在他的住所遭到袭击时已经死亡,那一个人就越相信他还活着。换句话说,相信阴谋论的行为本身就是动力。我们越相信一个阴谋论,我们就越有可能相信其他的阴谋论,即使它们相互矛盾。
3. 睡眠障碍(sleepdisorder)会引起外星人绑架的幻觉。阴谋论有时源于当人处于睡与醒间的大脑所造成的非常真实的感知体验。自1600年代以来就有记录下来的睡眠瘫痪(sleep paralysis)是一种奇怪的经历,即使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环境,也无法完全动弹。这是在半睡半醒间某时刻会发生的情况。睡眠瘫痪不仅令人恐惧,而且通常伴随着胸口沉重、心脏急跳、其他恐慌发作感觉、甚至疼痛。睡眠瘫痪期间,也可能出现幻觉,通常是看到隐约可见在房里甚至在床上的人物。有文档纪载,认为经历过外星人绑架的人实际上是在描述其睡眠瘫痪的发作。他们的经历通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演变,因为他们的大脑会试图理解这种感觉。他们幻化出的模糊、朦胧的身影具有我们所谈论的外星人特征:大头、灰色的小身体、黑而细长的眼睛。
睡眠障碍仅占所有阴谋理论的一小部分,但有趣的是,我们的大脑可以将睡眠障碍症状与文化意象混合在一起,而产生这种现象。但它显示,奇特的想法可以从生物学根源发展,然后通过我们的意识而成为阴谋论。
吴博士认为相信阴谋论的心理后果于已于人无益。如之前所提到的,人们对安全和控制环境的深切渴望可以激发人们相信阴谋论。但实际上,这没有帮助反而可能具有相反的效果。有研究指出,当人们接触到阴谋论时,就会立即感觉到自己不是处于控制之中。相信阴谋论不仅仅让人感到难受,而且会让人对政府不信任,即使这些理论与政府无关。也引起对公共卫生当局和科学家的怀疑。当权威当局试图说服人们遵守公共卫生准则(例如大流行期间的社会疏远、戴口罩),尤其是如果不遵守会增加每个人的风险时,这种脱节就成为了现实社会的问题。
由于阴谋论在许多方面会在压力大时吸引我们的脑袋。吴博士建议我们利用明智的思维(wisemind)来取而代之 - 承认我们的焦虑,也权衡事实,如此在面对不确定性时我们可以用知识来增强对抗阴谋论的吸引。
黄金时段艾美奖(Primetime Emmy Award)得奖人约翰·奥利弗(John Oliver)在其互联网节目谈论阴谋论时,建议在相信某阴谋论说法前,我们先问问自己:(1)有没有理性的、非阴谋的解释?以相信5G塔造成冠状病毒因为病毒分布与5G搭分布地点类似的例子而言,人口密度是可以解释这个现象的(图例如下)。
我们不会因Domino's披萨店分布图和冠状病毒分布图类似,而说Domino's披萨造成冠状病毒吧?这些是有相关的,但不能说它是造成冠状病毒的原因;(2)这说法有经过具有良好信誉专家们的审查吗?有的话,他们的解说是什么?如果你认为这些人有可能掩饰真相,那么再问(3)就实际上来说,这个阴谋论有多合理?以有人认为登陆月球是假的为例,要假造这个事件,估计要有约41万人都保持缄默,可能吗?
知识就是力量(Knowledge is Power), 希望我们不要掉入阴谋论的漩涡而造成社会的危机与伤害。